老粗旅游
（话剧小品）
邓佑衔
时间上午。
地点某景区。
人物老粗——男，35岁。
农生——男，35岁。
保安——男，30岁。
老板——男，40岁。
[某景区：左边攀崖石刻，右边牡丹花，中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。
[农生、老粗头戴旅游帽，身背挎包上。
农生如今全国兴起旅游热，赴欧美、东南亚、台湾。人家跑遍了世界，游山玩水，多潇洒！咱活了半辈子，面朝黄土背朝天，穿街走巷地叫卖，现在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起来了，生活顺顺当当，也得外出旅游，见见世面呀！不然劳累了一生，一旦咽气，那就亏了。
老粗是呀，走，咱也去旅游，去北京看天安门，逛长城。
农生（在舞台上走动）北京是全国政治文化中心，当然要去。走，去北京旅游。
老粗走！（唱）北京有个金太阳，照得大地亮堂堂……
[老板穿厨师服上。
[老粗一边唱着，一边踢飞脚下的一粒小石子。
老板（捂着脸）哎哟！
农生怎么啦你？
老板我从这儿走过，突然飞来一粒石子，打在我脸上。
[保安上，一把抓住老粗。
保安是你踢石子吗？疯啦！
老粗（毫不在乎）踢足球咯，玩呗。
保安玩？踢伤人了！快，医院检查治疗！
老板没事，没受伤，只一点儿痛，没关系，我上班去。（下）
保安幸哉！好在受害者安然无恙，否则，你得负法律责任。我现在警告你，别再胡闹！（下）
农生你呀！别高兴得忘乎所以，这是景点不是球场。景点游人多，万一伤人可不得了，你得谨慎点呀，千万别出岔子！
老粗（抓耳挠腮）旅游不就是玩呗，还要注意啥？难道要预防车祸、小偷、诈骗吗？
农生你咋开口就讲不吉利的话呢？旅游景区不可能有那么多坏人，主要是学习旅游知识，争当文明旅客。
老粗向谁学习，向谁请教，学什么内容呀？咱不懂。
农生不懂没关系，咱跟在队伍后头走，只准看不许动手。首先，人多的地方别去挤，说话要小声，不随地吐痰，不乱扔垃圾，待人要礼貌，讲话要和气，拾物要归还失主，不准破坏公共设施……其次，咱坐公共汽车，见老人、孕妇、小孩、残疾人上车也要主动让坐。
老粗耶！咱花钱买座位还要让给别人坐，岂有此理！我问你，你的老婆肯让给我么？
农生（气愤地掴他一耳光）他妈的，你咋开口骂人？
老粗（惊叫）哟，你，你打人，打人犯法，老子去报警，让你坐牢去。
农生（荡笑）嘻，你去告，你快去告呀！你骂老子还撒野，不揍你鬼孙才怪！
老粗（狡辩）是你讲的不合情理，理所当然我要问你，座位可以让你老婆可以让给大家吗？
农生看你小子嘴脏吧，胡扯淡，让座位是文明的表现，是爱心的奉献，怎么把老婆搭进去呢？
老粗啊，抱歉，对不起，我不懂，我向你学习。（向农生敬举手礼）
农生小猢孙，这次饶了你，从此不许开口骂人。骂人是不文明的表现，再骂老子把你嘴撕烂。
老粗你随意撕人的嘴就文明啦？
农生你骂人，撕你的嘴是捍卫文明。
老粗耶，世界上有如此捍卫文明的？骂人算啥大事？在农村不经常骂来骂去嘛，男人骂女人，女人骂男人，老子骂儿子，小子骂老子。
农生嘿，这儿是景区，咱是在旅游，在家可以开玩笑，景区怎可信口开河？
老粗好，好，咱不侃了，别给我扣帽子，我受不了啦。走，咱参观去。
农生走，又到了新景点，好好看吧。（指前方）你看，大海、沙滩、树林、海鸥、高楼、飞艇、巨轮、娱乐园，眼前一片辉煌灿烂。
老粗（快乐地鼓掌）美，美，太美了！
农生你瞧，那摩天轮多高呀，上面还坐着人在不停地转呀，滚动呀，多险呀！
老粗（惊讶）耶，真险，若是摔下来了怎么办呀，那就完啦！
农生臭嘴，怎会摔下来呢？人家设计得好好的，既安全又开心。好看呗？
老粗好看！城市真奇妙，咱从娘肚里出来就未见过。
农生当然，若农村有这玩艺，还来旅游干嘛。
老粗哎，转来转去，走了这么多路，（摸肚子）我的肚子都饿了。
农生真饿？
老粗真饿。
农生（拽老粗）咱去上餐馆。
老粗（惊讶）上餐馆？有那么多钱花吗？城市餐馆贵花得起吗？（说着拉开挎包掏出干馍用嘴啃）
农生干馍是干活充饥的，外出旅游啃干馍就不怕别人嗤笑？丢人现眼！
老粗什么丢人？我吃我的，不碍他人事。
[忽然发现谁在地上丢了半块蛋糕，马上捡起来，放在嘴前吹几下，再在衣服上揩两下，便吃了起来。
农生耶，丢在地上的食品也捡来吃，你就不怕脏，不怕生病？这么多人来来往往，你捡食，丢人！
老粗什么丢人，我吃在肚里关他人什么事？咱小时候不都常捡地上的馍呀、糕呀、玉米棒什么的往嘴里塞么，也不生病，（捋胳膀）你看我多壮。你可记得小学读过的唐诗“锄禾日当午，汗滴禾下土。谁知盘中餐，粒粒皆辛苦”？这蛋糕是用鸡蛋、糖、面粉做成的，能眼巴巴地看着美食浪费吗？
农生得了吧你，你不讲卫生，还强词夺理，染上病我可管不了。旅游生病没得玩，还花钱治病，若大病不起，回家都成问题，那就糟了。
老粗（吓一跳）我的妈呀，那可完啦，我家还有老婆儿子呀！
农生哈，谁让你不讲卫生，吃进肚里是刨不出来的，下次不敢再乱吃啊！咱要为老婆为孩子奋斗终身就不能不讲卫生，就不能乱吃东西，咱还是去便餐店吃碗面条吧。
老粗是，去便餐店吃干拌面。
农生什么干拌面？
老粗干拌面便宜，旅游要吃好吃饱还要省钱嘞！
农生（大声叫）老板，买面啊！
[老板穿厨师服端肉丝面上。
老板来啦——先生，请！
老粗（不愉快地）我要的是干拌面，咋上肉丝面呢？
老板你不是叫面么？这肉丝面可口，有营养。
老粗（皱眉瞪眼）不，我……我肚里装了机器，肉丝面一到肚里打个转就饿了，干拌面充实耐磨，我要干拌面。
老板啊！你肚里装了机器，什么机器？敞开看看！
老粗咱劳动大军肚里没机器咋会转动，咋干重活？
老板啊，我领会了，原来你肚子消化快要硬食。（生气）可是，本店只供应肉丝面，你不吃请便，走人！
农生（劝老粗）好啦，吃罢，别罗唆！
老粗（坚定地）我不吃，我要吃干拌面。
老板（气愤地）不吃拉倒！（端面下）
老粗（拽农生）走，咱不吃，走吧！
农生走，到前头看看。
老粗对，这回咱要看个够。
[老粗走着走着，突然猛咳几声，“啪“地一声，一口痰落地，又从口袋掏出纸巾擦嘴巴后抛在地上。
[保安上，抓了个正着。
保安喂，大伯，咋把痰吐在地上，又扔垃圾呢？
老粗天大地大，吐一口痰有啥关系？
保安那不行，随地吐痰要罚款。（掏出罚款单交给老粗）
老粗（脸色苍白）哇，吐一口痰还要罚款哩，咱在家天天吐，无论在家休息或在地里劳动，有痰便吐，不照常活得身强力壮，城里人真会欺负人！
保安不是欺负你，谁随地吐痰便罚谁，这是政府规定的。只有依法管理，才能保护景点卫生。
老粗（作揖求饶）对不起，我不懂城里规定，请原谅我，我求求你。
农生对，他长在裤裆里不懂城市规则，初次违犯，请原谅他。
老粗别听他鬼话，我是人，不是裤裆里那玩艺。
保安（瞧老粗平民打扮，放他一码）好吧，原谅你，初犯免罚款。你可要注意啊，不准随地吐痰，再吐定罚不饶。
老粗（作揖，掏支烟送保安）谢谢，先生请吸烟，下次 不敢， 不敢吐痰了。若有痰咱吞到肚里，吃掉！
[保安拒收烟，下。
农生（吁了一口气）好险呀，差点被罚款，若是挨罚就短钱，影响下步旅游。千万要注意遵守城市文明规则，不敢再犯啊！
老粗（发牢骚）人活着要自由，连痰都不能吐，活着有什么意义？老子还是住在农村好，自由自在，谁也管不着。
农生农村人少地多，卫生条件差影响不大，城市可不行，人多不注意卫生容易发病。
老粗城市是富人住的，咱不习惯，明天就回去！
农生往前走，抓紧时间多看看，前面五彩缤纷，各种各样的花，今生前世没见过。走，去看看，开开眼界。
老粗走，赏花去。（在舞台转悠）
农生（指花圃）你看，这边牡丹艳似花海，那边兰花香喷喷。
老粗啊，牡丹！（快步走动，突然拎着裤子蒙头转向）唉，我小便急，咋办？
农生快，快去找厕所。
老粗这儿到处都是花，哪里有厕所呀！
农生去找呀，总会有洗手间的。
[老粗四处找厕所没有找到，走到舞台一角作解裤子状，还打了几个激灵。
农生（骂）他妈的，你是猪啊，你是畜生啊，怎么在花圃撒尿呢？
老粗（嬉皮笑脸）别嚷，别大声嚷叫，别让人听到了，我是开机关枪呀！你没看过电影《上甘岭》吗？ 用机枪扫射美国兵，机枪突突响，把美军打得落花流水。
农生你放屁，撒尿还说是开机关枪打敌人，成了战斗英雄，你放什么毒？
老粗我这机关枪一扫，花丛中的飞蝶全跑了。若是花里有虫，全枪毙了，花儿还会长得特别鲜艳。
农生虫都会死，花还会鲜艳？是什么谬论！
老粗我给花儿施了一次肥，为花园做了贡献！
农生（对观众）你看，他不文明、不道德，还强调夺理，把撒尿说成是贡献。好，你说做贡献，做贡献就该奖励，我去找保安替你请功！（说着要走）
老粗（拽着他）我的妈呀，千万别去，保安要是真来了，那可就糟了。
农生不糟，有奖，有奖!
老粗有什么奖？
农生（郑重地）有罚款单！
老粗我的妈呀，你别去，别去，要是保安来了我就砸锅了。
农生好，这次又饶了你，希望你做个文明旅客。
老粗这道理我也懂得，只是……（一声长叹）唉，还是在家好，小便急了，走到哪就在哪撒，痛快！
农生就你痛快，可别人就不舒服了！
老粗得了吧你，唠唠叨叨我都烦死了，城市一点也不好，不能随地吐痰，有尿要憋在裤子里，没有干拌面，硬要吃肉丝面汤……
农生好吧，我看你也活得不耐烦了，旅游到此结束，明天咱们乘车回家去！
老粗行，好歹也出游了一趟，明天就回转。城市有金山银山咱都不羡慕，老蛇不离洞，哪里出生哪里好，咱还是回家去。
农生好笑，城市这么美，就你兔子眼短，看不到新世界新天地，老在洞边转。
[老粗跑到攀崖石刻处，用水果刀刻下“到此一游”四个字。
老粗（挥手告别）再见，再见！
[保安上，一把抓住他的衣襟。
保安大叔，你干么在攀崖刻字？
老粗我们就要离开这儿了，刻字留个纪念。
保安刻字留念？你刻字他刻字，这文物不就毁了吗？你这是犯罪！
老粗咱没偷没抢的，刻个字犯什么罪？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，不，是游民……游客……
保安你犯下破坏文物罪，懂吗？走，你跟我走一趟。（拽老粗）
老粗（吓得浑身发抖）啊，我不懂城市规矩，请原谅我，请原……谅……
保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，犯法不能宽恕。
农生（求情）保安先生，请再原谅他一回吧！
保安不行，破坏文物不能原谅！走！
[三人下。
——剧终
原载《厦门文艺》年 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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