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轼定风波,写作者即使在仕途上不如意

定风波·莫听穿林打叶声三月七日,沙湖道中遇雨。雨具先去,同行皆狼狈,余独不觉,已而遂晴,故作此词。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元丰五年(公元年)三月七日,苏轼和朋友来到了黄州东南一个叫沙湖的地方。天忽阴忽晴,一行人本以为不会下雨了,就让仆人把雨伞先带走,结果一场雷阵雨向他们袭来。同行的人慌忙逃窜,唯独苏轼在雨骤风急的路上,穿着草鞋,拿着竹杖,不紧不慢,淡定自如地一路前行。雨点密集,嘈嘈切切打在树林里,一时间枝干摇摆,竹叶弯腰,鸣虫噤声。苏轼对此并不陌生,来黄州之前,朝廷中变法派一张张诋毁苏轼的奏章,远比此刻的风雨来得紧迫:苏轼毁谤朝廷,妄自尊大。苏轼指责皇帝,不忠不义。苏轼蛊惑人心,讽刺新法。苏轼假公济私,贩卖私盐。苏轼不学无术,浪得虚名。这些来自政敌的诋毁,在这条风雨飘摇的小道中显得更加清晰。雨滴甚凉,跌入脖颈;竹叶锋利,掠过额头;小路泥滑,坎坷难行。前方的路烟雨迷茫,后方的路不辨踪迹,苏轼全然不顾,头顶风雨继续前行。脚下草鞋,轻快如马,竹杖在手,信心十足。人生简直就是一场苦难中的修行。如果这条道是儒家之道,此刻必将吟诵孟子的名句: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、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拂乱其所为也,所以动心忍性,增益其所不能。”(《孟子·告子下》)如果这条道是道家之道,那就来一段《庄子》:“古之得道者,穷亦乐,通亦乐。所乐非穷通也,道徳于此,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。”(《庄子·让王》)如果这条道是佛家之道,脑海中就会浮现出《金刚经》的经文:“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”(《金刚经》)这条小道终究该如何走下去呢?“何妨吟啸且徐行”,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。一个历经磨难的修行者,即便是面对一场风雨,也会把它当成是冥冥中上天的考验。思绪还在飘飞,雨却突然停住了。一缕夕阳透过云层,把光芒投射在前行的路上。那里是否是修行的尽头?是否是老天投下来的一个极具含义的暗示?走过去真能到达一个彼岸的世界吗?一切未知。回首一路走过的泥泞,安然无恙——无风无雨,无阴无晴,一切自然。只有内心的智慧,才能平定风波。一场风雨过后,阳光就会出现,一段苦难过后,幸福就会来临。元丰七年(公元年)正月,神宗皇帝的一纸诏书传到黄州,让苏轼接任汝州(今河南临汝)团练副使。官职还是原来的官职,但是汝州和黄州大不相同,那里靠近汴京。神宗皇帝的诏令一方面不至于引起变法派的强烈反对,另一方面可让苏轼接近朝廷,有随时起用的意图。“人才实难,不忍终弃”,这是神宗诏令中的原话。皇命难违。稍作休整后,这只鸿雁又要北征,黄州也只是一个雪地泥爪。厌倦仕宦生涯的苏轼,对汝州并没有强烈的兴趣,他想到了常州的宜兴。那里有几亩地,还是他在通判杭州时买的。如果能乞居常州,一家人就不为生计忧愁了。漂泊的人最渴望稳定。于是在赴任途中,苏轼连续两次上书朝廷,神宗皇帝终于批准了。“我本将心向明月,奈何明月照沟渠”。(高明《琵琶记》)元丰八年(公元年)三月,三十八岁的神宗皇帝积劳成疾,驾崩归西。朝中的政局又将如何变化呢?年幼的哲宗还不能亲政,只好由神宗的母亲高太后垂帘听政,高太后起用了老臣司马光。一朝天子一朝臣,以前因反对新法被贬的大臣重见天日,苏轼就在其中。在接下来的九年里,苏轼平步青云,如鱼得水,曾官至翰林学士、礼部尚书。期间虽有在登州、杭州、颍州、定州任职的经历,但始终位高权重,深受高太后器重。故事讲到这里,我们似乎可以为苏轼长出一口气了:苏轼终于脱离了苦海。可鸿雁不是,我们很少见它妻儿绕膝,安逸自如。它始终在天上,不日不夜,一路远征。坎坷之后接着坎坷,幸福只是夜里稍作停留的沙洲。高太后死后,哲宗皇帝掌握了实权,继续实行新法。一时间乾坤倒转,真是“乱哄哄,你方唱罢我登场”。(曹雪芹《红楼梦》)元祐九年(公元年)四月,五十九岁的苏轼以讽刺先朝的罪名贬谪英州(今广东英德),八月再贬惠州(今广东惠阳),两年之后再贬琼州儋耳(今海南儋州)。那里是朝廷政敌有限的智慧中所能想到的最远的地方了。宋朝的海南和今天大为不同,那是一片未开化的蛮荒之地,黎苗杂居,风俗迥异。流放到那里,等于判了死刑。海南岛是一座孤岛,周围是茫茫大海,这是何等孤独的场景。苏轼说:天地在水中,九州在瀛海中,中国也在四海中,这个世界有谁不在岛上呢?(苏轼《在儋耳书》)那里是执政者眼中的地狱,却是修行者眼中的天堂。作为一个“无可救药的乐天派”,苏轼到哪里都是一片精彩。“上可陪玉皇大帝,下可陪卑田院乞儿”(梁廷楠《东坡事类》),无往而不乐。没过多久,苏轼就与当地的黎苗族百姓打成一片。有一次到一位黎族朋友家拜访,喝醉了,回来时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,他一路追随牛粪回到家中。于是写诗一首:半醒半醉问诸黎,竹刺藤梢步步迷。但寻牛矢觅归路,家在牛栏西复西。把“牛栏”“牛矢”写在诗里,这也是无可救药的豪放。走在黎族乡村的小道上,不知苏轼是否还记得当年在黄州沙湖道上遇雨的经历呢?因为从那时起,豪放已融入血液,已成为他生活的习惯。三年后,他在离别海南时告诉朋友:“我本海南民,寄生西蜀州。”(苏轼《别海南黎民表》)他索性把流放之地海南当成了自己的故乡,这让他的政敌情何以堪!当离别的船儿穿越琼州海峡时,他对着朗月清明的大海写诗一首:“九死南荒吾不恨,兹游奇绝冠平生。”(苏轼《六月二十日夜渡海》)他把三年的贬谪当成了人生中最精彩的一次旅行。那年苏轼六十五岁。第二年,这只鸿雁飞落到了常州,在七月二十八日那天收敛羽翼,溘然长眠。我不禁想问,这个世俗的世界对他而言,是不是也是一个短暂的停留之所呢?离开这个世界,他又将去向何方呢?参考资料《定风波》

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tonghezx.com/thwh/12336.html
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  
  • 下一篇文章: 没有了